吳思:中國還是王在法上,而不是王在法下

吳思:中國還是王在法上,而不是王在法下

吳思

  謝謝各位朋友,我回應一下。Rights的翻譯確實已經100年了,一顆百年的大樹,大家用順口了,絕對沒有野心用權分代替它,但是我覺得權分會提供一個接軌的思路,幫助有心的學者看一看中國歷史上權利邊界是如何變遷的,這就是我的意圖。如果它能被更多人選擇用當然更好,但那有點奢望。這個詞在中國歷史上,分在儒家地位中非常高,剛才我引了莊子的一句話,叫做春秋以道名分,這是一個核心詞,儒家就叫名教。司馬光寫的資治通鑑開篇就說,我聽說天子之直,莫大於禮,就是維護禮治的,禮莫大於名,就是名構成的,名莫大於分,名和分結合在一起就構成了禮治,他就是維護這個社會結構的,這就是天子的核心結構。緊接著他補一句,聖人關注的就是分的邊界,權利的邊界是如何變遷的。所以你看這是一種儒家歷史觀的核心,就是分際變遷,就是權利邊界變遷,由此可以鑑證一個歷史觀,這個“刀開它”,證明這個權利邊界的確定和維護就是暴力。這個構詞是清清楚楚的。

  第二,前威權。盛洪兄問我構這個字什麼意思?構這個字的初衷就是理解三中全會、四中全會要往哪走?它們都實現了,實現承諾的狀態就是威權的邊界狀態,就是韓國、台灣轉型前,很接近那個狀態。我們既然政府承諾往那走,就意味著我們是前威權社會,然後才帶來如何評價前威權,然後再評價他的意識形態。從三個代表、科學發展觀,但是從最初無產階級革命的理論,黨領導一切,一直到三個代表、科學發展觀都是很牛的,我們代表一切,然後到中國夢,四個全面。怎麼一下子弱化了,夢誰都可以做,不一定我統領,而且夢就非常弱了。四個全面,用樊綱的說法是有點淺藍色的話,不是粉紅色的,他用大量經濟學語言寫三中全會的決定,明明看出一種意識形態的淡化和弱化。他又幫助他往威權方向走。所以我們當代的意識形態也是標準的前威權意識形態,我這個字的意思就是幫助我們理解我們處的位置,我們的走向,我們社會各個系統之間的配合。

  第三,官家主義。剛才王建勳批評資本主義,不能接受權貴資本主義,我造這個字的初衷就是批評權貴資本主義,我說不是權貴資本主義,倒過來說資本權貴主義比較可靠。權貴資本主義,資本主義是核心詞,說資本當家作主,中國是資本主義當家作主嗎?中國是權貴當家作主,所以說資本權貴主義。誰是權貴呢?就是官家主義。所以,應該把中國叫做資本官家主義,資本只是前綴,核心詞是官家主義。中國歷史一直到現在,在我看來就是從秦漢以來到現在都是資本官家主義。馬克思主義或史達林主義引進之後,官家主義進一步強化,所以盛洪兄說的那個東西,好像比過去我們對皇帝的製約還要弱,但是剛才韋森兄說那個也對,你看看他真的擋皇帝詔令的時候,皇帝喜歡接受就接受,不接受就不是他,沒有人可以擋住,就阻止皇帝不住,就是不死皇帝。所以中國仍然是王在法上,而不是王在法下,跟現在的基本結構一樣,沒有太大的區別。

  官家主義這個造詞還有一個目的,就是官家主義在歷史上的壽命是非常清楚的,大一統帝國平均壽命171年,如果算上小的三國兩晉南北朝,五代十國,平均壽命67年,死因40%死於民變,老百姓造反;40%死於官變;20%是外族入侵。40%死於官變中又有多少是死於皇室,有多少死於衙門,還有多少是官員的內亂。由此我們可以判斷當代中國面臨的民變風險是增加還是減少、官變風險是增加還是減少,包括最高層的傳承如何解決,由此對未來形成一個更清晰的預測,超越西方概念的預測。

[吳思 著名作家、記者、歷史學者,原《炎黃春秋》社長兼主編、法人代表。本文為作者2015年5月30-31日在「中國法學政治學跨學科理論創新研討會」做主題報告後對評審的回應演講實錄(天則經濟研究所、浙江省公共政策研究院、大午企業文化研究會聯合主辦),未經本人修訂,標題為編者所加,轉載或引用請註明]

2015-9-22

中評網先發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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